“啥,又生了一女”?齐老太听力也不大好,瞪大了眼睛问齐世言

“不是一女,是义女。”

“哦,是一女,这,这我真是老糊涂了,你等等,你等等,我得找个东西补上。”

一桌子谁也拦不住这个老太,只能哭笑不得的看她在身上摸索,掏了半天,终于掏出一枚金币来,红绳编了结串着,上书平安喜乐四个字。看着不值什么钱,但应当是齐老太日常把玩的物件儿,面上都摸出油性光泽了。

“快快快,快去给我去个好看的荷包来”。齐老太一边拆着上面的系绳,一面指使着身边丫鬟。

好容易把金币拆出来,丫鬟也拿了荷包来,齐老太又郑重其事的挥着手道:“这放压岁钱,不能给人瞧着,你们都把眼闭上。”

一桌子人乖乖闭了眼,直到听见她念叨:“来来来,快拿给给我新的孙女,祖母明年肯定记着,偷偷再给补个大的”。

薛凌睁开眼,站起身子,伸手从齐世言手里接了过来,捏了捏,放进袖子里,乖巧的道了声:“多谢祖母。”

城中已有烟花爆竹声响,其他几人脸色各异,齐清霏却浑然不觉,催着:“快些吃,快些吃,都饿好久了,一会我也还去燃爆竹呢。”

似乎生来就不曾吃过一家人的年夜饭,在平城自然是三军将士尽欢,薛璃又见不得外人。苏府那一桌子那不如自个儿吃。今晚虽小有嫌隙,但好歹气氛融洽。齐世言说些朝野趣事,又谈及清蔓的过门之期,最后不忘叮嘱清雨清霏两姐妹克己守礼,女德女戒。

三个齐家女儿开始还顾忌着薛凌,后来饮了些果酒,也就欢欢喜喜聊些小女儿心思。

齐夫人也看着薛凌道:“老爷既开了口,我也不会薄待了她,衣食起居权按作小姐的份例来,以后倒不要说我这个当家主母的不是。”

薛凌正要回话,齐清霏抢先揶揄齐清雨:“果然三姐姐不是三姐姐了,以后都要叫四姐姐。”

齐清蔓长些年岁,又是待嫁之身,言行就温柔许多,赶紧道:“清霏莫要胡言。”

齐世言举起杯子对着齐夫人一饮而尽道:“齐某三生有幸,才得迎娶夫人。”

齐老太吃一半就乏了,让人扶下去了。席还未散,齐清霏又扯着薛凌要走,不忘跟齐世言讨饶:“今日除夕,百无禁忌。爹爹不能板着脸的。”

京中烟花的样式实在繁多,齐清霏又精力无穷,以守岁的名义直拉着薛凌玩到后半夜才放她回自己院。

绿栀早就用汤婆子暖好了床榻,薛凌解了衣衫,袖子里同时滑出两样东西来:一是平意,而是薛老太给的那个压岁荷包。

隔着荷包摸索着里面那枚金币,隐约能摸得出平安喜乐四个字的轮廓。薛凌捏着荷包站床前沉思良久,一阵风进来,才惊觉门没关,旁边桌子上那本百家姓被吹的页面翻飞,赵钱孙李,一闪而过。

城郊农家院里,梅香房中最后一点炭火也熄了。她艰难的把薛凌给的包袱塞到雪儿手里。包袱她拆开看过的,果然按照她的要求,一百两的碎银子,剩下的全部是五百两一张的银票,共计五千两。

“雪儿,娘亲....死后..不要声张,随便葬了就罢了,你要是找不到人,求义庄的管事收去也行。财不露白,你找个钱庄存起来,寻个靠谱的人,再拿出来做个小营生。”

“娘亲哪来的这么多银子,怎么不早些拿出来,我们就有钱买药材了,娘亲你撑一撑,这会怕是没人来,我天明就去请大夫”。雪儿在梅香床前守了半夜,脸上泪水就没断过。梨花一枝春带雨,更显其清丽无双。

梅香神思都有些涣散了,那个姑娘看样子是进了齐府,也许,也许齐世言还念旧情?也许自己不该瞒着雪儿?不行的,不行的,负心多是读书人。雪儿被自己保护的这般单纯,经不起豪门后院。

还有苏家,苏家...苏家..雪儿最好不要留在京城了,有了这笔钱,这一生总该衣食无忧吧。

“娘亲,娘亲不行了,雪儿,你答应娘亲,此生不做有违心意之事,你答应娘亲,娘亲才能瞑目,你发誓给娘亲。”

梅香撑着最后一口气,看着雪儿三指顶天,终于闭上了眼。

深夜不敢出门,雪儿直守着梅香的尸体到天明,才一家家去求壮年帮忙处理一下后事。偏年初一,家家忌讳。直至正午,还没一个人肯伸出援手。

“死了”?苏府张灯结彩,焕然一新。苏夫人却不改往日神色,漫不经心的问着。

“死了,人一直守着呢。”

“落儿给了多少银子。”

“钱庄老板说是兑了五千两的散碎银票,是不是全给了就不知。”

“看着点,找个机会带回来。那么一张脸,这辈子五千两就埋没了,这生意真是要亏死。梅香也是犟,荣华富贵不要,死无所葬倒是喜欢,找个人去帮忙埋了吧,好歹送了个人进齐府,也算间接帮我办事了。”

“是,夫人。”

京中又有了新鲜事,礼部侍郎新收了个义女,家中排行第三,原是故人遗孤。这齐府,当真是一门金花儿。

年例期间,百官原都是有假的,只是羯族使臣立马就要到了,齐世言是忙的马不停蹄,一日也未在家里呆,带着礼部的人各种忙活。这是梁羯第一次避开鲜卑直接会面,他力求既不失大国风范,又兼顾着求和之心。

祈福拜佛,薛凌跟着转了两日才知,这后院的事情也这般多且杂,全是磨人心性的东西。今日没有齐夫人要求,说什么也不跟清霏出门了,自己搬了把椅子在院里磕着瓜子,懒懒散散的发呆。

她原以为,齐府身牵先帝、无忧、前太子三位重要人物,必然是龙潭虎穴,自己进来总能抓着点什么。偏偏这几日瞧下来,这府里是浅且静,一眼见底,什么龌龊事也抓不着。

齐府安然,要拿什么事儿,去搅动朝堂的太平呢?

若一直这么风平浪静,潜龙如何起?

碗里瓜子都见底了,就剩七八颗,薛凌瞧了一下,端起来一扬手尽数泼到空中,碗往地上一丢,平意顺势滑到手里。起身挑剑,寒光凛冽,每一粒瓜子连仁带壳都被对半劈开,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。

把剑收回袖子里,蹲下来去拾地上残片,一边拾一边想:天下之事,也不过这几粒瓜子。再好的模样,仍然经不起刀剑。

风平浪静,既如此,若羯族使臣死在梁国,就该起风了吧。

年过即是春,这举国上下的春色沉沉,东风不起怎得意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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